【常阳旧事】60年代陈家沟老拳师忆恩师
60年代陈家沟老拳师忆恩师
“忆恩师、论拳理.60年代陈家沟老拳师座谈会”的召开,让十多位两鬓发白的“昔日同窗”再次相视而坐,万千感慨。六十年光阴,已将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年近花甲的老人。他们,有的是享誉世界的一代太极拳大师,有的则是默默无闻却依然情衷太极的普通人。
但无论身上是否有光环,提起恩师,他们的内心有对恩师不计回报、倾其所有的感恩,有对恩师胸襟博大、执著无悔的钦佩……
回忆那段难忘的时光,大家的情绪顿时高涨,倾情详谈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的年代,那个让人难忘的岁月,共同沉浸在对大师的缅怀中……
(下列人物排名不分先后)
陈小旺(太极拳宗师陈照丕侄子):
我是1953至1955年跟我父亲陈照旭学的家传陈式太极拳老架一路。父亲弟兄一共十个,论排行,陈照丕老师是五伯,陈照奎是十伯。我父亲排行老九。我五伯1958年从黄河水利委员会退休,当时66岁。他每天坐在柳条椅上,傍晚的时候,大家都来学拳。来人不管是谁,练一趟,练完了以后,他会起身给你改一两个动作,或者给你捏捏拳架。当时有李金声、王福礼、王福贵、陈德旺等人,还有从外村来的人,但不管谁,我五伯都非常热情。我五娘很年轻,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也十分热情,有时也在屋外教练拳。
我当时十三岁。我记得第一次去,当时大人们练过拳以后,我就上去打了一趟老架一路。那是五伯第一次见我,不认得我,看到我练拳就好奇地问:“这谁家的小孩子,打的拳恁有意思?”旁边的人说:“是你照旭家的。”我五伯就高兴地说:“哦,怪不得呢!”
那天,五伯就给我改了两个动作。五伯那时确实诲人不倦,讲起来滔滔不绝,不管早上,晚上,有什么活动,他都要讲练拳。特别是1960年参加比赛,我们得了套路第一名,枪第三名,他讲得更厉害。那次比赛,开封有个练杨式的拳师,我五伯一去,其他人都很热情,这个老师没有五伯名气大,所以不太高兴,抱住五伯的腰,就搭开了手。我五伯退后两三步,一下就把他摔开了。对方尴尬地说:“我以为我的水平很不错,今天陈老师把我摔个大跟头,把我也摔得清醒过来了!”我跟五伯学拳的时候,家里穷,没吃没穿,连鞋也没有,就光着脚练。那时一心就想练好功夫,每天傍晚就到五伯屋里练,练上四五遍以后,头顶上就像蒸馍一样往上冒气,再练练衣服就湿透了。五伯见状可高兴了,因为他知道我们都在用功练了。
陈黑芝(太极拳宗师陈照丕侄孙):
陈照丕是我二爷,我跟二爷学拳的时候,是二爷从黄委会退休回到陈家沟村里以后,每天都在村里教拳。那时候,学拳的人特别多,有村里的后生,还有外村的人,也有远道从开封和其他地方赶来的人。不管有多少人来学拳,也不管人家来自哪里,我二爷都热情接待。就是正在吃饭,他也要赶快放下饭碗,先教拳。很多时候,教完拳,饭也冷清了,但二爷很开心。
那时候,二爷教拳的地点就在他家里,一座房子,又做卧室,又做厨房,有点拥挤,但二爷就在屋子里让大家练拳。大家练拳练到踢二起的时候,刚好走到水缸边和面板前。因为那个时候,屋子里都是土地,尘土多,所以练到踢二起的时候,大家都不好意思,怕踢起的灰尘溅到面板上和水缸里。所以,做这个动作时,大家就非常慢,或者干脆不做。这一下,二爷不高兴了,严厉地说:“不行,重做!踢二起怎么这么没劲力?踢不起能算踢二起!”看到大家认真做了动作,他才高兴起来。可以说,我二爷把他退休以后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教拳上,如果没有他的艰辛付出,陈式太极拳不会有今天这么兴盛的局面。
陈世通(从师于太极拳宗师陈照丕):
按辈份,陈照丕大师是我堂兄,那时候,没有拜师礼,我们也不叫老师,就按辈份叫。我跟堂兄学拳的时候,也就十来岁。堂兄文武双全,他博学多才,爱拳爱到骨子里。
他从1958年退休,就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教拳的运动中去,在我们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学拳运动。但好景不长,很快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,拳不让教了,堂兄也被批斗。不让明着教,堂兄就背地里教,只要你还肯学,他就不怕批斗,只管教你。堂兄的心里,眼里,肚子里,全是拳,不管看到谁,他都要拉着人家,对人家讲太极拳如何好,不让学真是可惜等。都说他跟常人有些不一样,谁知道他心里的心酸。没有人可说的时候,他就自己嘴里不停地嘟噜:“太极拳引进落空,借力打人,又能防身,又能健体,不学可惜呀……”大家都知道他爱拳爱到骨子里,从来没有人笑话他。
后来,因为毛主席说过“提倡打太极拳”之类的话,反动派默许练拳。为了能让太极拳发扬光大,堂兄就把太极拳编成语录拳,把毛主席的诗词和语录融入到拳架里,每一个动作配上一句诗词或者语录,这样,就符合政治运动,上面就让练拳了。我至今还记得他教我们练拳时的场景。
朱老虎(太极拳宗师王雁外孙):
我从十几岁起就开始跟着外公学拳。外公教拳很认真,也很有耐心,恨不得把肚里的东西全教给我们。外公功夫很好,人称“铁靠王雁”,和他推手,沾着了就别想走,一摔你一个准儿。
记得有一次村子里有两个爱摔跤的人,每天都要练上几回。但其中一个人老是输,他就去请教外公。外公听了他的诉说,让他做了一下他们摔跤时的动作,然后给他指点了一下。第二天,那个人一下子就把对手摔倒在地上。对手很惊奇,问,你从来都是输家,今天招式和往常大不相同,肯定是得到高人指点了!
外公一生教了很多徒弟,快八十岁的时候,还来到我家里,看着我学拳。别看外公年届八十,功夫却还很厉害。练功的时候,他做示范,拿来一条长板凳,躺上去。只见外公的身子柔软如绳,一下就把身子缠在了长板凳上。这样的软功,一般人都做不到。外公语重心长地对我说:“外公学拳的时候,费了不少心血,可比你们辛苦多了。你一定要有志气,好好练,外公可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了,你不好好练,那可是对不起自己呀!”
陈俊凌(从师于太极拳宗师陈克忠):
我学拳的时候很小,刚刚四五岁吧。我的第一位老师叫陈瑞环,在村子里是个德艺双馨的老人。我跟着他先学会了大架一、二路,还学会了珠算,这在当时也是很让人羡慕的。后来,陈照丕老师退休回到家里,我又开始跟着陈照丕老师学。学了四五年以后,村里老人商议,为了让陈式太极拳祖祖辈辈传下去,就在村里挑了一些精明能干、也爱拳的后生做为正式传人。我和陈伯祥还有陈启亮三个人,被定为小架正式传承人。
从那时开始,我正式跟着陈克忠老师学习太极拳小架。那时候,老师都相当严厉,一个动作学不好,就不会往下再教你,非得这个动作通过了,才能继续往下学。
我记得刚跟陈克忠老师学拳时,一个金钢捣碓的动作,我整整练习了一个月,才算通过。我们每次去老师家学拳的时候,老师就坐大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旱烟袋。我们一个一个练,把前一天学的动作练给老师看。老师看得可认真了,你手不到,眼不到,或者身形不对的,总之,哪个部位练得不到位,就用烟袋砰地敲上去了。我们都知道老师严格是想让我们学得好,所以,尽管当时每个学生都挨过敲,但我们都相当尊敬老师。
陈毕华:(从师于太极拳宗师陈克忠)
我是60年代开始学拳的,当时跟着父亲学。我父亲从小喜欢拳,跟村里的许多老师都学过拳,后来正式跟陈克忠老师学。那时我还小,再加上正在上学,所以学得丢三拉四。我记得那时的老师们都相当认真,每一招、每一式都教得一丝不苟。每一招你学熟了,完全练会这一招,才开始教你下一招。而且,有许多人是学了大架又学小架,或者小架大架都学,但老师不要求你改拳架,在你原来的拳架上给你认真指点。我觉得这正能体现当时老师们的品德高尚。
陈克忠老师教拳要求是很严的。在教学中,他常说“脚落地决不能乱扭动,合住脚尖、裆开圆、松肩沉肘、沉丹田”。还常让我父亲陈伯先及徒弟们托着他的臀部解释裆的走法。
一次,在家对门陈桃的院子里给大家示范一段拳路,只见克忠老师身法特别低,屁股离地只有几寸高,动作飞快,只听见嚓嚓脚步声,身法全靠裆劲带动。用我爷爷的话说:“您克忠爷爷50多岁了,跳起架来小老虎一样!”我父亲曾感慨地说:“您克忠爷现在是掂着布袋底往外倒哩,你们说啥也要好好活啊!”后来,我父亲所写的《练习太极拳概要》,就是对克忠老师教拳要求的概括和总结。
克忠老师又是一个很随和且又平易近人的人。那段时间,我父亲和克忠老师形影不离,父亲很尊重老师,但有时也跟他开玩笑,搞点恶作剧。老师在村北边一个学点教拳时,我父亲和另一个徒弟陈丙旺从背后悄悄各搂住克忠老师一个腿(他们当时都年轻力壮),喊声“一、二”就两边拉。“二”字刚一落音,结果两人两边各倒一个!克忠老师假装生气地说了声“真不稀罕”!(温县方言意思是“真淘气”)
1963年时,河南荥阳练长拳的老拳师金长河来陈家沟拜访。当时他在省武协武术科工作。金老师鹤发童颜,胸前白须飘然,步履稳健练,一身“铜头铁背”的好功夫!我父亲把他请到家,分别引荐给了当时村里的一些拳师。在陈家沟住了一段时间后,他对我父亲说:“有的老师打我还知道是怎样打的,而克忠老师打我,我却不知道是咋挨的!”
王福礼(太极拳宗师王雁之子):
我是上世纪50年代开始学练太极拳的,当时就跟着父亲学。因为那时生活很清贫,缺吃少穿的,感觉体质跟不上去,练拳时老是觉得累。
记得每天练拳,父亲都让我练到很晚才休息。躺到床上,觉得还没睡着呢,父亲就又在窗口叫我起床练拳了。当时,我真不情愿起来,常常嘟囔着说:“我还没睡着一会儿呢!”父亲总是又心疼又严厉地说:“起来吧,看天都亮了。”
其实,那时是练拳练得太累了,因为太困,总是觉得睡不够,好像没睡着就又被喊醒一样。父亲要求很严厉,一个动作,必须练好了才算通过,否则,就一直练下去。父亲常说:“老祖先创下的拳,每一招每一式,都有它特定的意义,都含着防守和进攻用意。你如果不按先辈的意思练拳,自己胡乱练,那只能害你自己。你要练错了,就掌握不了它的劲道,就不会化解敌人力道,就只有挨打的份!”因为父亲要求非常严格,我学得也慢,记得一个闪通背的招式,我就学了一个多月,还没达到父亲的要求。
父亲练功的进候,要比我吃的苦多得多,现在想想,自己和父亲比起来,真是差远了。父亲学拳的时候,因为不是姓陈的,所以跟着老师学拳的时候,有许多人就对老师说:“把陈家的东西都教给外姓人,到时候再让姓陈的后人跟着外姓人去学拳么?“这话传到了父亲耳朵里,要强的父亲就不再去老师那里学拳了,每天自己在家苦练,独自摸索,终于苦尽甘来,练成一代高手,人称铁靠王雁。
王长江:(太极拳宗师王雁之孙):
爷爷60岁时,我才刚刚十岁。那时,村里许多年轻人每天都来找爷爷学拳。爷爷教拳的时候,我就在一旁看,觉得很有趣,就开始跟着学起来。1968年,我十五、六岁时,才正式跟着爷爷学拳,因为生活特别苦,所以练拳总觉得很吃力。虽然爷爷很疼爱我,但他从不因此放松对我的要求,反而更加严厉,一个金钢捣碓的动作,就练了三个月。因为爷爷要求,手、眼、身、形、足不能相差一点,一根头发丝的错都不能有。爷爷说,如果练得不对,就掌握不住劲,就不会正确理解拳义。这样就学不出功夫来。如果将来遇到点事情,就不是你打别人,而是别人打你。
爷爷说的话虽然都很朴实,但现在想想,没有爷爷当年的严格,也培养不出高徒。他说的很多话,都体现了太极拳的精深、奥妙无穷。
陈六有(从师于太极宗师陈克忠等):
小时候纯粹是好奇,看到别人练,自己就练。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,那时候村里教拳的地方多,只要你喜欢,老师都教。
那时候,老师都是义务免费教拳,你什么时候来,老师就什么时候教,从来不收学生一分钱的学费,也不收学生送的任何礼物,连你送盒点心,都会给你再送回去。那时候家里日子都不好过,老师也心疼学生们家里穷,要生计,还要练功。
陈克忠老师在村子里,那是高人,功夫高得你都近不了身。作为学生,我们很少看到老师练整套的拳。就有一次,看到老师在练金钢捣碓,只见老师架子盘得很低,屁股离地面只有二寸来高,就这样低的架子,老师的身体转动就如游龙,游刃有余,让我们在一旁都看呆了。
跟老师学拳,除了认真领会老师的意图,主要还得自己悟。老师每做一个动作,每说的一句话,都有经验在里面,只有细心揣摩,才能有收获。老师教拳时,为了让学生悟得更透,他有时不给我们讲那么明,就是为了让我们动脑子去想。比如在练金钢捣碓时,他光教动作,告诉你如何走劲才对,但没讲为什么要这样走劲。因为不懂内涵,练的时候,就拿不住劲儿。结果,老师在捏架的时候,只轻轻一捋就把我们甩出去好远。老师说:“看到了没,不用心,不按规距就会被打的……”
陈庆州(从师于太极宗师陈照丕):
我小时候,因为家贫,身体非常不好,到沁阳上师专,检查身体时查出有严重的心脏病,医生摇头感叹说,你这样的身体别说再上学了,就是活也活不过三年。没多久,我又患上肺病,成天咳嗽,还吐血。后来,父亲引荐我去找陈照丕老师。那时,陈老师不光在村子里教拳,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县城的各个机关和学校里教。下班后,再回到村子里教。
跟着陈老师练了一阵子后,我的身体真的好起来,许多病都没有了。七十岁时,一个徒弟带我去检查身体,医生还说我的心脏还是三十岁年轻人的心脏。那时老师教得都很认真,总是鼓励我们要苦练,老师给我们讲,只有下苦功,才有真功夫。他还对我们说,当年宗师陈发科练抖劲,缠丝劲,一丈多长的蜡木杆,插到麦秸垛里,猛得抽出来时,杆子上缠着斗粗的麦秸,都是一根根缠在杆子上的。老师说:“你们要用心练,练好了功夫是自己。能让自己练好功夫,一辈子放着不用,也不能等用的时候,身上却没有!”后来,我去美国讲拳时,接受美国人挑战,才知道老师这句话真的应验了。
朱天才(从师于太极宗师陈照丕):
我是五六十年代开始学的拳,那时村里学拳的风气很浓,在村里教拳的老师有陈克忠、陈照丕、王雁等。我记得当时的师徒关系很亲密,大家都不称他们为老师,而是按族中辈份和亲戚的长幼顺序来叫。老师教拳认真,严格,但从不收学生的一分钱礼物,老师都是免费教大家。记得1972年陈照丕老师在郑州时,曾有学生去看望他,捎了一斤白糖,老师非常生气,说咋捎来的咋捎走,坚决不要。他一个月工资才几块钱,却全部用来贴济大家日常练拳,晚上大家在他的屋里练拳,点煤油灯点到半夜,花的都是老师的工资,有时还贴济大家吃点东西,但从来没有吃过我们一块点心。老师们的武德和人品都非常好。
1953年的时候,我才八九岁,看到别人练,我觉得太极拳真是有趣,和人过招时,能把人推过去,却忽然又拉回来,想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,我就开始跟着陈照丕老师学。那时候,老师所有的身心都在教拳上,老师常教导我们说,要想拳练好,先把圈练小。
1972年,河南省举行第一次太极拳比赛。陈家沟要派出团队参加,为了指导学生们练拳,拿个好成绩,陈老师每天去学校亲自教,一天要跑好几趟。老师当时年纪大了,因为学员多,教得太辛苦,腿、脚都是肿的,连鞋子都穿不进去,老师就用剪刀把鞋子剪个大口子,这样才穿得上。老师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拿出心血来教大家学拳。
老师教每一个学生都很用心,他常对我们讲:“推手不要用僵劲,不要光想着把别人推翻。要让他来推,因为太极拳的内涵就是舍己从人。等对方来推时,你才能掌握他的劲儿,才能有效地化解他的劲道,然后才会反击得轻松自如。“老师教给我们的,都是他一生的经验。老师把最真实、最宝贵的东西传给了我们,是值得我们一辈子怀念和尊敬的。
王西安(从师于太极宗师陈照丕):
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陈家沟练拳还是很保守的,家族观念也很强。当时练大架的人不多,练小架的授拳点还比较多,太极拳小架比较盛行。陈德旺、陈庆华他们最开始练。陈照丕老师没有退休回来时,我们很少能见到当时村里的名家们练上一整趟拳,他们从来不让外人看到拳架。我记得有一次好奇,非要跟着门口一个练小架的伙计看他们练小架。那时候,刚好从门缝里看见老师正在练拳,真是非常非常漂亮,身架特别低,真的就像蛇在地上爬行一样,柔软自如,变化莫测。这一辈子我就见过这一次。
陈照丕老师回来后,明显发现老师的眼界跟我们农村人眼界不一样,思想也更解放,他提出,无论是村里村外的人,谁想练太极拳,就认真教。那个时候,老师能公开授拳,没有门弟偏见,这种胸襟是非常非常宽阔的。
老师教给学生们的东西,都是历代先辈们心血和智慧的结晶。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留下的,所以要认真、系统地整理。第一,要从老师们的武德上深挖,老一代的老师不但武德高尚,经验也丰富,这一块要深挖。从经验到武德,尤其是他们对弘扬太极拳上做出的贡献,更应该深挖;第二是老师留下的拳理。是前代老人在长期的生活和实战中积累的经验,不但要整理完善,更要细细挖掘。拳理拳法都是不断学,不断体悟。很简单,什么叫丹田气,它如何而来,为什么我们讲气沉丹田?气真的能沉到丹田?所谓的气是什么气?这些都是需要去慢慢研究,有些理论可能你一生都无法解释清楚,所以,太极拳有很多是拳师一生都解答不出来的问题,需要一直练,一直悟。第三,每一位老师的经历都是一部传奇,要把老师的经历还原出来,形成记载,留给后世。这是太极拳发展的一部分,也是后人们应该记下的东西。
陈伯祥(从师于太极宗师陈克忠):
我是跟陈克忠老师学习的小架,当时,族里老人看到因为战争和荒年,村里人逃荒的逃荒,人口减少很多,而学拳的人也很少很少。村里的老一辈人们包括陈克忠老师都感受到一种危机:如果世世代代传的太极拳在这一代失传,有愧先人。于是,族里有威望的老人们商议后决定,让陈克忠老师出来教拳。学生是在陈家后代里挑选品行优秀的那些人,我是其中之一。那时候,村里许多人不知道陈克忠老师功夫好。他性格很好,爱说爱笑,很爱开玩笑,没有一点架子,大家都戏称他是“疯秋”,陈克忠老师小名叫秋。
我们天天晚上去老师家里练拳,虽然太极拳允许练,但那个年代,谁也没有把练拳当成一件特别公开的事情,都是晚上独自静悄悄去,到那里让老师看看昨天学的拳练得如何,然后指点毛病,再教上一两招,你就回家开始自己练,自己悟。白天不干农活儿,我就把门一关,赤着身子练,练得地上一摊子汗,练得眼冒金星,还是忍着饿空的肚子练,练着练着就不知道饿了。
虽然那时候窘困成这样,跟老师学拳的时候,老师也从来没有收取任何费用。他要求学生做到,一不能用拳去欺负人,去招摇撞骗;二不能显摆,不能拿拳去换钱……老师这样要求学生,他也是这样做的。那时候,家家都很穷,但再穷老师没有吃过学生一点东西,也没拿过学生一点东西。老师不求回报,义务教拳,就是想把所有的都教给学生,把拳一代一代传下去。
陈庆华(师从于太极拳宗师王雁):
刚懂事起,我就开始跟着村子里的拳师们练拳,第一位老师就是太极拳宗师王雁。那时候,我对太极拳不懂,觉得好奇,那么多人都去学,我也问老师:“太极拳是什么?太极拳有什么好呀?”老师说,太极拳就是让你身体好,让你变得强壮,能以弱胜强。这也是最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吧。
陈照丕和王雁老师教我最多。每一个招式的用法,老师一边讲还一边做示范。对于教学生,老师一般不主动给你过招。因为你没学过,老师打你,怕打重了。那时候的英雄,都是功夫高深,但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,老师们一般也不去显摆,都是在悄悄地练,但遇到上门的学生,绝不吝惜手上的功夫。名家中间,我见过陈照旭的功夫,两个人握住他的肩,把他揪紧了,他微微一抖,两个人都不知为何就飞了出去。有些人想从他肩上偷袭,结果一下就把人给震得飞上丈把高。
那时候,老师们虽然都是在村里各教各的学生,但老师们武德都很好,收了那么多学生,老师从不收学生的礼物,而且都很谦虚。记得陈照丕老师回村的时候,王雁老师对我说,陈老师是真正的高手,也见过大世面,你可以到他那里,应该学到更多的东西。于是,我才开始又跟着陈照丕学。
自己练了这么多年,身体一直很好,一生都很少得病。看到太极拳今天能这样在全世界得到发展,自己真的很意外,更是感到高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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